川報觀察記者 熊筱偉

“鼠”與“象”，居然“打了個平手”。

6月24日，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國產金融分布式數據庫管理系統(tǒng)測試評選結果出爐，僅4家公司通過測試。單從公司體量看，這結果足以讓人大跌眼鏡：和入選的中興通訊、阿里云計算等3家龐然大物相比，另外那家叫“成都虛谷偉業(yè)科技有限公司”的四川民企實在是太小了——截至去年，營收才剛過2000萬元。

數據庫，本應是屬于“大象”的舞臺。作為大數據時代的核心基礎設施之一，它吸引到全球IT巨頭同臺競技。其中的核心“軟件”——數據庫管理系統(tǒng)，早已是甲骨文、谷歌、微軟、阿里等世界級巨頭激烈廝殺的戰(zhàn)場。

在此背景下，虛谷偉業(yè)取得的成績令人覺著不可思議：5年間，先后從巨頭手中“奪下”中國氣象局、自然資源部、國家統(tǒng)計局等重量級訂單。它以小博大的實力何來？這背后又藏著川籍“小巨人”怎樣的成長秘籍？

國家氣象信息中心花10個月逐一測試，最終選了技術指標更好的小微企業(yè)

6月29日在成都市南一棟不起眼的辦公樓里，記者見到了公司產品總監(jiān)明玉琢，了解到剛結束那場測試的更多細節(jié)——

4000個網點、2億個賬戶、每秒鐘轉賬交易1萬筆以上……整場測試完全按國內大型銀行的真實場景來模擬，“技術水平達不到，很容易就出現卡頓。” 明玉琢說不少企業(yè)都被卡在“交易時間”這個指標上。而公司成功做到了小于100毫秒，和國際巨頭甲骨文（Oracle）相當。

甲骨文，是所有受訪者都反復提到的一個名字。這不僅因為它是全球數據庫領域的頭部企業(yè)，更重要的是截至目前，業(yè)內人口中的“標配”（IBM小型機+甲骨文數據庫管理系統(tǒng)+EMC高端存儲）依然占據了國內數據庫大部分的市場份額。

換言之，要想在數據庫管理系統(tǒng)這片“紅海”中發(fā)展，只有和巨頭正面較量。

最著名一次較量發(fā)生在2014年，競爭國家氣象信息中心“全國綜合氣象信息共享平臺(CIMISS)”項目。該平臺是國家氣象信息中心核心的業(yè)務系統(tǒng)。而隨著數據增多，原有的甲骨文系統(tǒng)開始“不夠用”，只能處理7個月數據。升級系統(tǒng)迫在眉睫。

消息一放出去，國內外廠商全涌向了中心所在的中關村南大街46號。IBM、微軟……“你想到的、沒想到的都來了。” 公司副總裁李旗笑言。國家氣象信息中心為此花了整整10個月進行逐一測試，最終敲定了虛谷偉業(yè)。

勝出原因，還是靠硬實力。“客戶要求每分鐘處理入庫數據的能力得有5萬條，我們達到了19萬條，是所有競爭者中最高的。”李旗表示，我國自成立氣象局開始搜集的所有數據，都可以放在新系統(tǒng)中統(tǒng)一調用。

經此一戰(zhàn)，公司銷售打開了局面。副總裁張少穎介紹，近年來公司營收保持了快速增長，預計今年營收至少翻倍。

靠押對了技術路線，更靠對市場變化的敏感和對創(chuàng)新的“死磕”

一家只有不到100個研發(fā)人員的四川民企，怎么可能在技術上趕超國際巨頭？

直接原因，并不難理解：押對了技術路線。

“我們2009年就開始研究分布式數據庫，屬于全球最早一批研究這種新思路的企業(yè)。”李旗介紹，傳統(tǒng)集中式數據庫，就是把所有數據都存在一個“倉庫”里，所有服務器用數據都在這兒找；而分布式則是各服務器自建“倉庫”存放數據。

這背后有一個關鍵變化：傳統(tǒng)思路里只有一個“倉庫”，再怎么拓寬變大，畢竟有物理極限；分布式思路則可以接入無限個“倉庫”，理論上也就有無限的擴展性。事實證明，這更能滿足大數據時代的需要。

記者追問：為什么公司就能“押對”？李旗苦笑著說，都是被“逼”出來的。

公司源起于2002年，一群技術發(fā)燒友眼看數據庫有“錢途”，挽起袖子租了個賓館包房就開始干起來。幾年后發(fā)現沒那么簡單——產品功能可以模仿，但性能始終差著一大截。到2008年，公司接近“山窮水盡”：性能追不上，寄托所有希望的國內某重大項目也沒爭取到。一時間，所有人都沒了方向。

投資者們聚在會議室，話題很沉重：是分行李“散伙”，還是咬牙接著干？真要放棄，大家都舍不得。但要接著干，方向何在？“客戶無意中一句話把我們點醒了——他說甲骨文產品也有瓶頸，數據一多就處理不過來。”討論中大家敏感捕捉到了背后的市場需求，決定打碎重來，嘗試用全新技術路線解決瓶頸，實現彎道超車。

當時分布式理念還停留在學術研究，落地技術難點之多可想而知。明玉琢舉了個例子：當時遇到一個分布式存儲難題，怎么都沒辦法。無奈間，研發(fā)人員把國內外所有能找到的相關論文全部拿來看，最終在1983年一篇國外論文中找到可借鑒的思路。

從2009年到2014年“一戰(zhàn)成名”，虛谷偉業(yè)和分布式數據庫管理系統(tǒng)“死磕”了整整5年。復盤過去，李旗認為堅持、專注，以及敏感把握住用戶需求變化，是得以“押對寶”的重要秘訣。

保持對一個垂直領域的深耕和專注

暫時跑前面，并不意味著高枕無憂。

如今，分布式數據庫已成為業(yè)界公認方向。以谷歌、亞馬遜2017年發(fā)布相關產品和論文為標志，國內外大批資本和競爭者涌入。目前僅國內做分布式數據庫的企業(yè)超過100家。怎么維持既有優(yōu)勢？

看當下，張少穎談到和華為、浪潮等服務器巨頭的合作——公司分別簽署了相關協(xié)議，將通過軟硬件合作方式，共同爭取新基建項目，“紅利來臨時，我們畢竟準備得早，合作可以擴大優(yōu)勢。”

看長遠，李旗聊起了柯達公司的故事：全球第一臺數碼相機誕生在柯達，但公司卻把這個項目砍了。“根本原因是大企業(yè)決策鏈太長，和一線合作伙伴離得太遠，對市場需求變化的反應就遲鈍了。” 他說公司管理人員刻意保持始終在一線，就是為留住面對變化的敏感和靈活。李旗毫不掩飾對日本、德國那些“隱形冠軍”的欣賞——公司不大，但始終堅持深耕某個細分市場，最終做到全球頂尖。虛谷偉業(yè)為此專門明確了一個原則：只做數據庫管理系統(tǒng)，“拿造車打比方，我們永遠只做‘發(fā)動機’，永遠不做整車。”他說公司理想就是永遠保持一個不大的規(guī)模，永遠在一個垂直領域保持領先，“有多的錢就投入研發(fā)，不去想其他的。”

以上圖片由成都虛谷偉業(yè)科技有限公司提供